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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明初期，有这样一件奇案，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朱元璋仅凭一张无字公文便杀了全国所有的掌印官员，最终株连了4万余人，明朝的行政系统都差点崩溃。这便是洪武四大案之一的空印案。那这是官吏们试图造反篡权，像蓝玉案、胡惟庸案一样吗？不是，那是官僚贪污腐化、欺上瞒下，像郭桓案一样吗？也不是。这一切其实是一场误会，而朱元璋呢，也知道这是一场误会，但他选择用四万人作为他理想的祭品。

洪武九年的一天，朱元璋照例考察进京官员，可他却发现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这些官员呈递户部的公文全是空印的，何为空印呢，就是一张公文，盖了鲜章，但是不写内容，到南京要交表了，自己才掏出来临时填数据。就像高考，分数是自己填的，这分数能信吗？并且这也不是个别官员的做法，而是全国的官员都这样做。只不过呢，有的人素质高，可能就如实写了，但有的人两年没提拔，心里有想法，填数时呢，指不定就少写个零儿。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从里到外只有朱元璋一人不知道，于是他当场就被气炸了，要求立即严办相关人等。那官员们为什么要用空印糊弄朱元璋呢？要知道，朱元璋可是喜欢没事儿把人剥皮活剐的大明猛男，官僚们这样统战起来对付他，是真的活腻了吗？

其实啊，官员们也是被逼的，而逼他们的就是明朝的财政制度。在明初，各省每年年底都要派人带着账本到京城的户部报告年度收支情况，比如说收了多少粮，多少税，又有哪些亏空，多的呢，就转移支付其他困难省份，少的就由中央财政统一补足。这听起来很好，是吧？但理想的火车与现实就此开始脱轨。因为所有账簿必须和户部审核一致才能通过，哪怕一分钱也得重新写，重新造册。而古代一省的钱粮数据量有极大，还是手工做账，所以有几处披露也很正常。可能你觉得那就重新造册吧，但是在当时的政策下，你要重新造册，就必须回到原地方机关重新盖印。而明代疆域辽阔，最远的地方隔六七千里，你秋天不小心记错个数，等盖完章回来就过年了，只要不小心错几分钱，这一年就在路上过吧。那你说我们发挥工具人精神，反复把政策做到完美呢？答案是也不行，因为钱粮在路上会有损耗，比如路上下雨，几袋米发霉了，这怎么办呢？数字又对不上了，难道为几袋米又花几个月跑回去？于是呢，官吏们想出了变通办法，就是先拿几张空白公文，盖好章，等钱粮运到了，有多少就填多少，这也为国家降低了办事的成本嘛。

尽管朱元璋为此事震怒，可官吏们也没太当回事儿，大家都这么干，正所谓法不责众，你总不能把我们全部做了吧？要是搁其他皇帝呢，可能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很可惜，他们碰到的是猛男朱元璋，你们以为人多我就不敢动手是吧？于是，朱元璋直接下令，把全国13个省、140多个府、1000多个县的主印官员全部斩首，当场就杀了一两千人，而由此株连被杀的人多达4万。彼时，整个奉天殿弥漫着血光，明朝的行政系统差点因此崩溃。尽管朱元璋出了口恶气，但同时也误杀了许多好人，比如著名的清官方克勤。方克勤有多清廉呢？他一件布袍穿了十年也没换新，身上都是补丁，平时肉也舍不得吃。因为为官清廉，百姓纷纷歌颂他为“我民父母”，而这样的人也要被牵连斩首。当时朝堂上的城乡大夫、帝国贵胄，明明知道方克勤这样的人是无辜的，但全部摄于朱元璋的淫威，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出来。

而这时，一个穷酸秀才站了出来，他说呢，他要为天下人鸣不平，此人名叫郑士利。他给朱元璋上书直言说，所谓空印，只是制度规定太死，大家变通的权宜之法。况且国家立法必须明示天下后再治罪，而陛下建国后从来没立法禁止过，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违法就要因此被杀头，

这合理吗？大家服气吗？况且，现在国家培养一个可用之冠，动辄需要数十年，而现在像割草一样杀了，这像话吗？于国有利吗？朱元璋看了大怒，马上派丞相御史质问，谁指使你的？你有什么目的？你的同党还有谁？可郑士利呢？轻蔑地笑了，臣没有同党，自知必死，臣只为天下人直言。朱元璋沉默了，他不傻，他知道郑士利说的是实情，但皇帝哪怕是错的，你也不能说。于是他把郑士利发配到江浦去劳改。可能在当事人眼里，郑士利是个不顾前程的愣头青，但他的书生意气感动了一个人，此人呢，就是明史的修撰者张廷玉，他在明史里单独给郑士利列了传，于是郑士利一个落魄秀才，竟能和皇亲国戚帝王将相一同载入史册，这是何等的荣耀呢？

朱元璋疯了一样罢官杀人，难道真就是因为它嗜杀如命，权欲熏天吗？其实朱元璋是少有的一代雄主，他很清楚他在干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在试图解决明朝面临的一个根本性的制度困境，这就是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之间的矛盾，就空印案而言，明廷需要正式的财政制度，精准地搜集地方数据，如果任由你乱填，层层上报的数据都有问题，那么朝廷对整个国家就失控了。但因为明朝疆域太大，又不能一刀切，为了符合现实需要，降低行政成本，官员呢，又需要用空印这样的非正式制度灵活调节。而空印案就是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这组矛盾的深刻体现。空印案后摄于朱元璋的屠刀，大家心怀戚戚，就多跑几趟解决问题，但后面又故态萌发，因为实在太麻烦，于是朱元璋死后，空白公文又流行了起来，在那个时代，注定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细数朱元璋后半生，他做了很多事儿，一件比一件动静大，但效果呢？一件比一件差。他是真的想为子孙谋万世基业，只是历史最终让朱元璋给他开了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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